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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丽霞
刚过五一节,大圣叔打来电话,说他家要进新屋了,新事简办,不摆酒席,只在新家吃餐便饭,闹腾一下,时间定在四月初八。难得大圣叔家里有喜事,我满口答应。
大圣叔是我的堂叔,在富公公三个儿崽中他排行老二。五年前,他志得意满地把茯苓加工厂从老家姚家湾搬入县里的茯苓大市场,还招了四五十个工人,把生意搞得火热。谁知遭遇三年疫情,他的加工厂也濒临倒闭的边缘。又忽然听说,他的茯苓事业东山再起,去年冬天还全款在鸿泰新苑买了一套复式房,年前一直忙着搞装修,这回总算乔迁新居了。
在姚家湾,一提起“刘大圣”,那是响当当,硬邦邦。大圣叔原名叫刘大生,他长相从父,圆眼睛,查耳朵,雷公嘴,面容羸瘦,尖嘴缩腮,关键还是个络腮胡子,脸上和胸口上都长了一圈毛,加上他不安分,易恕,爱折腾,天马行空的性格,活脱脱一个“大圣”转世。刘大生直接被“刘大圣”所替代。
大圣叔只读了一年高中,就卷起铺盖回了家。最初,他与一帮小年轻到罗兴冲山上的矿洞里淘金子换烟钱,不好混了就去靖宝市场进点便宜货到乡镇赶场摆地摊。之后,又听从高人点拨,去“新东方”学了个厨师证,搞了几年餐饮。攒了一些积蓄后,他与俩伙计贷款买了一辆货车跑运输,快四十岁才娶了秀外慧中的凤英婶子,这才算到了东土,取了真经,消停下来。
俗话说得好,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,姚家湾家家户户的生计都是依靠种植和加工茯苓。加工茯苓虽不比其他的农事需要顶着日头做活路,但工序多,烦琐,削皮、切片、晾晒、装箱,一整天下来,屁股重如磐石,腿脚如注钢铅。依“大圣”的秉性,他的定力哪里受得了这种明日复今日的考验。有一年过年,天气反常,日头出奇的晒,大圣叔正准备和小年轻一起耍牌,富公公要他在家帮忙削茯苓,不准他出门,他像孙猴子踢倒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,一脚把堂屋里的箩筐踢翻,骂着娘对着大门上贴起的俩门神发毒誓,以后讨饭也不搞茯苓加工。后背才知道那俩门神不是财神爷,但捣鼓来捣鼓去,总归是按他自找的门路一步一步向前走。
大圣叔常年在外收购生茯苓,又运输茯苓成品到广东和福建销售,有时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。凤英婶子则和弟弟、弟媳们一起在家加工茯苓,一来补贴家用,二来可以照顾小孩,小日子逐渐红火起来。
可惜好景不长,没过多久,大圣叔开车出了车祸,把人撞了,赔了三十多万,车卖了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那些日子大圣叔天天吹酒瓶子,喝得烂醉,络腮胡子如乱草疯长,不仔细瞅都快看不到他那双眼睛。家人们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好说歹讲他都无动于衷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熊样。直到有一天,后山上的茯苓开挖,家里人一箩筐一箩筐往屋里挑,眼看天要黑了,还有一担在路上,凤英婶子决定去挑回来,打了个手电就出了门。村里没有路灯,一不小心,下台阶一脚踩空,把脚崴了,一箩筐茯苓骨碌碌滚了出来,破的破,烂的烂,没剩下几个完整的。凤英嫂子边哭边嚎到半夜。大圣叔回来后,看到凤英嫂子的脚肿得又大又亮,心里有了愧疚。第二天大早,他把胡子一刮,死心塌地与家人干起了茯苓加工。然而,大圣叔毕竟是个爱折腾的“孙大圣”,他延续着他的大圣传奇:听说他与福建的一个机械厂合作,研发了一套茯苓切片、切丁的机器,降低了人工的成本;还听说,他引进了锅炉设备,将生茯苓高温蒸煮后,再进行加工,使茯苓品质大大提高,很多产品还走出了国门,远销海外。
四月初八上午,我来到了鸿泰新苑大圣叔的新居。看到道路两旁停满了外地牌照的小车,红地毯的尽头还搭了一个展示台。嗯?他不是说新事简办,只吃餐便饭吗?怎么还来了那么多外地的客人?走近一看,展示台上齐刷刷摆放的都是一些茯苓制品,还明码标价。有茯苓面条、茯苓饼干、茯苓糕、茯苓茶,还有美白淡斑的茯苓面膜。只见大圣叔身穿西服,打着领带,满面春风地站在台中间,拿着话筒说道:“感谢各位贵客在百忙之中到寒舍一聚,在座的都是我的亲人和贵人,在这个大喜的日子,我们生产的茯苓制品欢迎大家品尝,今天下单,全场八折优惠。”原来,他把订货商都请来了,乔迁宴被他整成了妥妥的小型订货会了,这个刘大圣,真的是猴精猴精的!